相信試過翻譯的人,定會深明譯事之難。
尤其是文學作品,要百分百將原文神髓完全保留,可說是mission impossible。高明的譯者,也不過是盡其人事,使橘越淮後不那麼枳而已。愈是凝煉的作品,愈是不能翻譯。譯詩的人,大多抱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心態罷?
所以,我一直不喜歡讀翻譯文學作品。非英語的外文翻譯,沒法子,不得不接受。但如果是英文翻過來的,總覺得自己其實可以讀原文,何以要看「二等口水貨」?如果譯者是余光中,是董橋,是古德明,那還好。但隔了一層始終就是隔了一層,再纖再薄,也是失卻了很多溫度與激情。因此,這幾年,我總是對這類作品敬而遠之。
但最近,我低頭了,我竟在看David Copperfield的中譯本。
而立之年將至,驀地發現自己「時日無多」,該是把讀書時間多花在經典上的時候了。那些油墨新乾之作,就如零食,偶而一吃無妨,多吃則不智。然而,問題是,如果我還抱著一直以來對翻譯文學的態度,那麼很多英美經典文學作品一定與我無緣了——不得不坦白承認,要讀那些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文學,以我的英文修養來說肯定會困難重重,讀不了多久可能會放棄。若真如此,豈非可惜?
所以,面對現實,我拿起了遠景出版的《塊肉餘生錄》,譯者為「鍾文」。老實說,其譯筆充份讓我體會到以前唸翻譯學到的所謂foreignization,非常彆扭,非常不像中文。不過,我也明白這位譯者其實已花了不少心機,單是譯注已下了不少。可惜,Charles Dickens不時玩諧音玩典故,簡直是譯者之敵。
初讀,如此充滿「疏離感」的中文真的使我甚為難受。但後來,發現這類翻譯文學其實不無價值。首先,再劣的翻譯,也至少可以讓讀者帶著「同情的理解」,用母語去明白原著內容。忍受了這一次之後,回頭再讀原文,頓時豁然開朗。
再者,譯本中的注釋其實是個寶。文學作品中的譯注,如此妨礙讀者閱讀興致的東西,如非必要,相信譯者不會多下。但被迫下了,即等於告訴你:這處地方很難譯,譯得不好,有怪莫怪。這些難譯之處,通常標誌著中西文化差異,也就是原文作者大耍文字功夫的地方。讀了譯注,等如在看原文之前讀了一份預習筆記,實在不無助益。
又或者,讀一章譯本,再讀一章原文,左右開弓,中英對照,也是可取。好的譯本,在認真的讀者手上,原來不是隔膜,反而是一道助你通往天國的階梯。
所以,我現在對翻譯文學,不再敬而遠之,反而留意哪個譯本會較好。決定讀一部經典作品之前,我通常會在網上搜尋一下各路英雄的意見,看看哪個譯本較佳。如無所得,則迷信名牌——我對台灣志文、遠景出版的,較有信心。內地那些,總覺比較粗製濫造。
翻譯之苦,難為外人道。謹向這群甘於吃力不討好的人致敬!
David Copperfield 這本巨著晚清以降便有不少名人去翻譯。
林紓譯過。到後期思果也譯過。
林紓的年代久遠,且用文言翻譯,大概要在大學圖書館才找到吧?
思果的譯本,不妨找來一看。
CA Jo君:抱歉,遲了回覆。感激相告,如今才知思果先生曾譯此書,定必留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