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夠了3,奮不顧身的轉台數碼通,以為擺脫了通訊煉獄,誰知道只是由第十八層跳上第十七層。我不知道,是不是幾堵牆,就有能耐把3G變成2G,甚至連訊號也隔絕。事非經過不知難,說得太對。在香港用電話3G上網之難,感覺就如一個前列腺脹大的男人——偶爾的暢順,也足夠使你感激流涕。

問其原因?答曰「太多人用」。原來選擇電訊公司,首要條件是「少人用」。

漸懂得在香港生活,最好不要問太多。

不要問為甚麼乜壽司物拉麵永遠還有二三百人在你前面輪候。人家拿sick leave拿annual的,你有麼?

不要問為甚麼你自以為滿有計劃預早一個月訂檯,但那些天價自助餐仍是fully booked。你應該檢討一下自己為甚麼不早半年預約那麼失策。

不要問為甚麼付錢看足球轉播,也幾乎要在家訂做一個櫃來放各式各樣的解碼器。算吧,不用站在商場看世界盃你已是幸運兒。

不要問為甚麼唱K前不是考慮金錢、時間,反而是要先想想歌星們是哪家唱片公司。

不要問為甚麼逛書店也要像召妓般,要走上旺角的唐二三樓。

不要問為甚麼幾乎篤串魚蛋也會聽到:「有冇儲積分呀?」

不要問為甚麼那麼多人看不明《天與地》。

「已經唔問點解冇得選特首,點解買樓咁叉貴架啦!係咪畀條路行下都唔x得?」

我既答案好簡單:係。

Scottish Shortbread

大家想必聽過:「天堂是:法國人當廚子,英國人當警察,德國人做工程師、瑞士人當管理人,意大利人都是情人;地獄是:英國人當廚子、德國人做了警察、意大利人當了管理人、法國人做了工程師,而瑞士人做了情人。」

這個笑話,不無深意地幽了幾個歐洲國家一默。英國人的廚藝,似乎真的「享負盛名」。身為一個飲食文化博大精深國家的子民,我理應加入恥笑約翰牛的行列。想來,Fish and chips竟成一國之「國食」,確是頗丟人的事。然而,我也對英國之餅食相當鍾情,尤其是,Scottish shortbread。

紅糖、麵粉、牛油,僅此三樣尋常材料,原來就是飲食領域中的聖父聖子聖神,湊拼起來的三位一體,滋味絕對難以言傳。《朱子治家格言》提過:「飲食約而精,園蔬愈珍饈。」說英人不懂飲食,但這小小的蘇格蘭牛油餅,卻跨越崇山峻嶺的體現著東方飲食智慧。化腐朽為神奇,那英倫草根味,直教人想起狄更斯筆下十九世紀的倫敦陋巷。

樸實得有點過份的外型,稍微堅實的質感,咬下去,你才領教到厲害。那牛油的香氣,猛烈刺激著閣下腦部的杏仁核,不停提醒你——世上至少有這麼一樣值得留戀的好東西。其諧協,其細膩,絕不遜色於聆賞畢潯棒下的皇家愛樂樂團。明知是違反健康原則,別管好了,讓我沉淪一下,臨近耶誕佳節,甚麼纖體意識最易崩潰。天寒地凍,蘇格蘭牛油餅的滋味,有如蘇珊大媽歌聲的溫潤,沒誰還有能耐故作矜持。

英人愛茶,舉世聞名,也許佐茶小吃,亦因而變得講究。殘年急景,沒事忙而寒冷的時日,窩在沙發裡,隨便挑齣曉格蘭特,泡一杯濃濃的伯爵茶,配幾方蘇格蘭牛油餅。縱是置身沒有一爐北歐柴火的香港斗室,仍使人有身在愛丁堡的錯覺。感激蘇格蘭,除了威士忌外,也為世界帶來牛油餅這妙物。就此決定,有誰再嘲笑你們不懂飲食,我定必挺身而出,為你袒護。

人型蜈蚣(The Human Centipede)

愛看cult片,愛看之餘,輕則討論劇情,重則模仿對白。身邊親友,早已不勝吾擾,想起cult片就皺眉。最新「擾人之作」,乃《人型蜈蚣》。

《人型蜈蚣》若按原定計劃,應為三部曲之譜。此刻,首兩集已然問世。上映於世界各地,刪者有之,禁者有之。電影,如書,愈禁必然愈紅。早已側聞此片極度變態噁心,身為cult片愛好者,若遇如此「有口皆碑」之作,實無不看之理。

觀畢,發現第一集cult的是概念,第二集cult的是畫面。畫面之cult,多年來早已看得麻木。倒是概念上的cult,於我還有點新意。是故,吾愛首集多於次集。

首集主角,為德籍外科醫生一名。此公擅處理連體嬰分割手術,但未知是否「做果行厭果行」的宿命使然,工餘時間,竟然希望「倒行逆施」,教幾個尋常人硬生生接駁,連成「人型蜈蚣」。接駁點,乃一人之進食口,與另一人之排洩口!

變態奇醫,終於找來無辜日籍漢一名,美籍少艾兩名,嚴加綑綁,手術前也不忘先授之以理論根據,待手術完成,三人自然陷入無邊苦厄。奇醫豢養這條三為一體的「蜈蚣」,訓練之,更餵飼之。目的,只待蜈蚣之首,即那日籍漢完成個人消化程序,變相展開第二部分美藉少艾的精彩「開餐」時間!電影至此,日漢變相迫人食屎,自然萬分委屈,掩面無奈之餘,變態醫生還要在旁手舞足蹈,高呼「Swallow it!! Feed her!!」助慶。可憐那美少女,瞠目「硬食」之神情,真的一看難忘。不怕坦白說,看這幕,聽那誇張音效,嗄,真的笑得人眼淚直湧。

電影宣傳標榜「百分百有醫學根據」(100% medically accurate),惺惺作態,故作認真,其實擺明車馬,賣弄變態。因此,愈認真,就愈可笑。再加上鏡頭沒刻意賣弄太多血腥,足以讓人捧腹大笑一回。

相比之下,換上了黑白鏡頭的第二集,聲言100% medically INaccurate,感覺截然不同。主角變成一矮胖凸眼中年停車場看更(Laurence R. Harvey飾演,此君演技可真入木三分),乃《人形蜈蚣》第一集之天字第一號粉絲,日夜喪loop電影,並自製土炮劇照集,不時一再翻閱。日久,此君漸生「見賢思齊」之心,亟欲效法首集之變態醫生,還要青出於藍,破其紀錄,將十數人接連成巨型人體蜈蚣!

整部電影,平日受盡歧視的變態肥西便不停蒐集獵物,見人擄人,不合意便一鎗幹掉,非常辣手。電影愈後愈變態,肥西連生母也不放過,砸扁其頭顱後,尚要將屍首安放於餐桌前,鏡頭之黑白也無阻其中變態味道。禁室接駁蜈蚣的手術過程,無謂細表,總之是百分之一千的血腥暴力。完成後,肥西不忘向首集醫生「致敬」,以揠苗助長的形式,注射瀉藥迫使蜈蚣各部迅速集體排洩加開餐,最後還要跑到蜈蚣尾部(艷女一名)大幹特幹一番,以滿足其獸慾。

如此的情節,透不過氣吧?問題就是在此——太變態了,倒是沒意思。好的cult片,不應是這樣落重味精的,能cult在關節眼上,才屬精品。

話雖如此,第三集,一件污兩件穢,我還是會看的。老套說句,拭目以待。

我的荷里活

Apple Store於IFC開業至今,已逾兩月。昨天首逛,感覺宛如置身內地。本來只在深圳河以北才嗅到的氣息,如今在中環也清晰可察,難免有煮鶴焚琴之歎。

我喜歡中環。若有某個天晴又不太熱的周末下午,閒著沒事,只想漫無目的地找處地方蹓躂,我不到赤柱,就會到中環。

地鐵(對不起,私下還是愛這舊名字)荃灣線南下的人潮,穿越維港後,一過金鐘站必然褪去淨盡。奔往中環的車廂,只餘零星乘客。衝線一刻,剎那間人聲沒了,地鐵與路軌磨擦的吱吱聲頓時變得特別清晰。熟悉不過的鐵路廣播女聲,唸出的中環二字,也似是格外嘹亮。

鑽出地面後,匆匆避過名店林立的皇后大道中,在閣麟街上拐,一面斜路橫亙於前。慢慢走,海拔緩緩增加,身後嘈雜也徐徐離開。面前的古老石階,總叫我想起吳日言與麥浚龍曾在這裡拍過兩支挺特別的音樂影帶——《扯線風箏》《耿耿於懷》。想起的音樂節奏,使人步伐放緩。隨心情逐寸逐寸踐著腳下不知積累了多久的年和月,每一步沒有沉重,只有輕鬆。

獨個兒嘴饞時,多會想起勝香園。取道士丹利街,狹窄非常,並不好走。然而,此甬道除了餐室、小販攤檔,還有別緻的畫廊與咖啡座簇擁而至,風景獨特得捨不得不走它一回。到了客似雲來的勝香園,為了咸檸七與「檸蜜脆脆」等上半小時,也是在所不辭吧。想起檸汁混著牛油蜜糖,融入剛烘好的脆豬仔,每隔一段時日便心癢難熬。

離開街名充滿文學味道的歌賦街,沿鴨巴甸街往上走,荷里活道也是我喜歡漫步的地方。那裡的店子,西洋味更濃,不過我其實從沒太在意那些店賣的是甚麼,只是目光所及的獨特裝潢,釀成的一巷酒香,已足夠使我徘徊再三。還有,與卑利街交界的公利足料竹蔗水,也是路過必喝的。所謂足料,我信,因為在我心中,那是指一所舊店的歲月積澱。

還有九記牛腩,還有泰昌餅家,還有蓮香樓……我的中環記憶,與食物分不開。老實說,食物算不上一吃難忘,可堪珍惜的是那中環斜路上獨有的氣息。氣息,源於歷史感。走在孫中山也大概走了很多遍的荷里活道上,向走向右,一面的上環是充滿海味鹹鮮的華人社區,一面的金鐘是教堂與政府機關林立的西人據地。在這個沒有記憶,星月也不造訪的城市裡,說到中環為尋吃,根本是藉口吧。

出身於貧民區域,你說我崇洋吧,自從小時候玩大富翁始,我承認自己確是對帶點陌生帶點奇怪的英文譯音街道名格外有好感。香港有個荷里活,但願中環半山一切安好,永存那分低調,那分不避俗世的雍容。因為,在自由行無孔不入的今天,這裡比較像我記憶中的香港。

唉,思,焦

ICQ就如黎張劉郭,說出來無人不識。但對此感覺最烈,一說起就回憶洶湧的,始終還是那幫廿來三十歲的人。

一天已是太長的,不只政治,還有網絡。LINE曇花一現的煙塵尚未散盡,ICQ這IM始祖竟悄然復出。當MSN已成半老徐娘,以為面書艷壓群芳之際,I,C,Q,三個連起來叫人腎上腺素急增的英文字母,相逢見面應不識,你怎麼回來了,我的沈佳宜。

六?七?八?九?你的ICQ UIN是多少?百萬千萬或是億,數值隱然翻開了ICQ當年塵封了的浩蕩。網絡發展實在太火箭,好幾年沒碰的工具等於給我們掃入了回憶中的寒武紀。那密碼啊,給恐龍不知啣到哪裡去了,好不容易回想起來,那登入的汽笛聲,那帶著立體聲的喔噢……喔,噢,那些年,才驚覺就是這麼轟隆轟隆的甩了在後頭。

就像穿上了十幾年前流行的York大喇叭變色龍,剎那的別扭之後,更深重的是回憶。當時,也許你在為公開試而奮力迎戰,也許你在大學宿舍享受著青春最後的一段逍遙,擱擱擱,夜半敲門,等某人上線,直教晨曦換黑夜的時日,誰沒有呢。這一代,沒有面書的赤裸,也沒有互通情書的詩意,情場進退只能體現於Visible與Invisible的攻防計算,以及在「超級歌詞庫」翻撿出來的林夕黃偉文,一趟又一趟的填塞在info欄。沒有歌,怎敢說心事?

把時間囊打開,再尋常的事物也因距離而變得美。型英帥靚正,曾經熟悉不過的網名,士別數載又重展於眼前,建立的群組依然完好無缺。撣走積存數年的網絡灰塵後,不少人都刻意不改當年網名,有默契而帶點一廂情願地,企圖把一切都凝固在那段青春多得耗不完的日子裡。

你info裡的歌,是否已成懷舊金曲?我則赫然發現,自己最近一次把info更新,已是六年多前的事。當年,我喜歡以自己的文字塗鴉填寫info。不時從朋友口中得悉,我的info原來有不少所謂讀者。為此,沒考究太多,只知道當年青澀而肉麻的文字,如今我已沒能力再寫出來了。

美好的,沉澱了,沒有火花不要燒。這一趟ICQ的死灰可以復燃多久,其實已不重要,拾起回憶一片,互道一聲珍重,不是很好了麼?我撫我的4S,你摸你的GS II,向左走向右走,刷刷刷,我們繼續自拍打卡Whatsapp,為未來刻下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回憶印痕。

月份就像人,性格各有不同。如果耶誕頌歌響遍的十二月如嫵媚佳人,那麼乾燥微寒,沒有假期的十一月,就是個清癯寡言的書生。

或許十一月真的乾巴巴得使人受不了,不能不找個理由把沉悶抖掉,於是內地人就別出心裁的想出了「光棍節」,大肆慶祝一番。昨天,11年11月11日,正是「世紀光棍節」,連淘寶商城也躬逢其盛,貨品半價,實行化光棍為金光,給予大家又一個豪氣干雲地豁出去花錢的理由。

光棍節嘛,以不甘後人之勢,騎在情侶展示恩愛的十二月前,美其名以單身為傲,其實是更赤裸地暴露著大家對單身的惶恐。藉口糾集一群單身男女,舉杯慶祝之際,大家心照不宣地都明白那是甚麼一回事:但求借此機會,趕快在十二月前搶灘登陸,成功「脫光」,揮別那獨個兒的陰霾。節日往往都是醉翁,想想中秋節吧,有誰真的「賞月」呢?

我們都怕寂寞,怕得每有閒暇都要找情人找朋友把時間表填得密不透風,怕得有幾分鐘獨處空檔都幾乎要找Siri陪著聊天。聖經老早就說,那人獨居不好。昨日的不好,更演變成今日的不幸。獨就是毒,就是一堆要多負面有多負面的無謂標籤。所以「王老五」這個沒有褒義,頂多不過是中性的詞語,竟也驀然成了歷史的煙塵。

光棍節,一個連著一個的「一」,似是路過墳場吹口哨,表面是歌頌一迎接一,卻其實才是最害怕一。老套一點說,人生在世似是一片河上落葉,能與另一片相遇,走一程,是緣份。緣盡分開,甚至從此永不相見,其實是必然的事。最親密的父母、子女如是,朋友、情人又豈能不如是?

真正瀟灑的,根本沒意識過光不光棍的問題。甚麼葡萄心態,一笑置之好了。只因他太明白,二字之形成,也其實是源於兩個一字。兩根光棍,要和諧共處,形成一個「二」字,既不能黏得太近,也不得相距過遠,知易行難,這是鑽研一生一世也未必了解的學問。太過湛深吧,倒不如回歸到簡單的一,反正到最後,大家都是一個零。

奇異果減肥法

甚麼奇異果減肥法,想不到還真的有人相信。

說不定奇異果的營養成分或許真的對減肥稍有幫助,但如傳聞所說「每天吃四顆奇異果,保持正常飲食,就可以每天減一磅」,恕我怎也無法相信。

就如我想發達,你告訴我不用轉工,不用投資,只須「每天看某報財經版新聞四則,保持正常工作,就可以每天戶口多一萬」一樣,我會覺得是天方夜譚。

嚴浩的書熱銷,使奇異果變得如此奇異。嚴大導的「半畝田」專欄,我不時都有看,發現他一直都主張人吃得清淡,所謂「奇異果減肥法」,不過是其中微枝末節,就是給人斷章炒大罷了。

奇異果,綠的那種,我吃完會敏感,一直不敢碰。偶然發現,金奇異果原來我可以照吃無礙,那就每天早上都吃它兩顆——反正近年幾乎每天早餐都是吃生果。不過,我吃,純粹是因為它味道美,沒想過有甚麼神效。

冷靜點,用最傳統的思維想一想:這世界,便宜事可沒你想象中那麼多。容許我在這裡再一次狠狠地掃大家的興:請不要抱任何僥倖心態,放下諸般妄想,減肥等於痛苦,愈痛苦愈收效,苦盡,甘就來,道理就是這麼簡單。

受不了苦,妄想單靠吃奇異果就可以大量減重的,算吧,調整思維不是更省事嗎?珠圓玉潤不錯呀,男的有安全感,女的有福氣,還減甚麼呢。

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

承認吧,男人,看了《那些年》之後,誰沒有從回憶裡偷偷撿出那個擱起已久的沈佳宜?

不覺得戲有傳說中那麼好看,觀之未算難忘。反而意外的是,網上搜照片不見得出眾的陳妍希,在戲中竟是氣質滿瀉,許多特寫鏡頭,那耳垂,那鬢角,都教人有吻下去的衝動。

賣純真,原來永遠有市場。六七十年代鹿橋的《未央歌》成為一代經典,如今童孝賢藺燕梅換上了柯景騰沈佳宜,在九把刀的回憶世界裡雖然有打手槍有宿舍看A片,但本質上的純真,仍不遜於當年鹿橋幻想中的西南聯大。

大家都青春過。看這齣戲,最關鍵的一點,就是每人都在暗自玩bingo,那遊戲卡自然只能藏於心深處。零零碎碎的片段,有人中了一些,有人大喊bingo——卻總不會有人空手而回,因為那是屬於大家的「那些年」。電影爆紅,足証懷緬過去常陶醉。

迷戀的不可以選,親睹舊愛披起嫁衣,由衷祝福之餘,又豈能不思潮起伏。

當你卸下婚紗,和你丈夫一起數算禮金之時,可知道我給你的紅封包裡,藏著不只是所謂人情。

曾幾何時,你是我的世界。當中的大街小巷,隨處都找到我們撒野的痕跡。如今,曾經廣袤的土壤,只能縮得很小很小,委藏於心。可惜,思緒仍不受控的奔馳,徒落得一地心碎凌亂的馬蹄印。

容許我的任性幼稚,容許我尚提及這一切。事已至此,只能向你道謝——謝謝你在那些年頭,當過我的沈佳宜。

新婚快樂,我的青春。

熱情

最近的大發現:有熱情的人,比中六合彩頭獎還有福。

因緣際會,最近幾個星期的周末,都在台灣作家劉克襄先生的帶領下到郊外踏青。感激這場緣分,否則我不會對行山活動有了全新的詮釋。

一直行山,都是出發前選好山徑,然後匆匆走完了事。最多最多,就是拍下幾張照片,讚嘆一下景色美妙,感覺良好一番就夠。說到底,最重要的還是走它一趟大汗淋灕,稍紓一下平日暴飲暴食的心理抑壓。

和劉老師行山,他不同。整個山頭,植物生物,都是他的好友。見到這棵樹,那隻昆蟲,很多都能道出名字,問一聲好。由於沒有太固執的既定路程,所以走完不走完,根本毫不重要。縱腳步之所如,憑感覺漫遊於山,偶然遇到荒村遺址,一個石磨,半爿駁坎,總會為之徘徊讚歎。看見土沉香樹被伐,撫著鋒利的切口,其表情竟沉鬱得仿似那是他自己的切膚痛楚。從沒想過會把山中野果放進口中,但劉老師一把山稔一把南酸棗的,我終於嚐到了野果的滋味。那些年,那些微酸,時光似是一下子倒流。

這是熱情。足以感染身邊人的熱情。

不久前,聽香港魚類學會會長莊棣華先生演講。他把珍藏的魚類標本一件接一件的展示於聽眾之前。大夥都不坐了,走到講台前,嗅著那酒精混和魚身那獨特的鹹腥氣味,興緻勃勃的去摸去碰那些奇特的魚標本。原定八時結束的講座,竟超時至十時半方不得不散!成了標本的魚,硬而冷,卻無礙傳達講者的無限熱情——他說大自然的造化神奇,比周秀娜的魔鬼身裁還要曼妙。

這是裝不來的熱情。

熱情,沒年齡之分。最近認識了一酷愛古典音樂的小朋友,說起鋼琴家來,如數家珍。年紀輕輕,不愛潮流明星,卻偏好耄耋之年的荷洛維茲。平日沉默寡言,但在msn說到音樂話題,卻是滔滔不絕。其熱情,我隔著熒光幕也能感覺到。

他們,都是有福的。熱情所至,即是那不是事業,只屬業餘愛好,也足以值得你把一生的愛都傾注進去,看著它在你心中茁壯成長。從此以後,「kill time」這個詞會從你的字典消失,生命也就因一股熱情而變得極為忙碌而具意義。寫書法、捕昆蟲、種盆栽、耍太極,甚麼都好。本是閒來鬧著玩,終於流連忘返,誤打誤撞弄出名堂的,例子不勝枚舉。

相對而言,沒熱情的,真如梁啟超所言,是天下第一等苦人。不想工作,沒有嗜好。上班是行刑,放假也是坐牢,這算是怎麼樣的人生?失去熱情,原來那麼可怕。終於明白,電影《狂牛》中,最後退出拳壇的羅拔迪尼路何以會看得人黯然神傷——原來與他身體發脹,根本沒大關係。

做人,早知寂寞的時候多。熱情這根忘憂草,又豈能不抓緊?快樂是心中富有,名和利不刻意追求,道理本應一早知道。

奪命金

 

《奪命金》控訴香港社會瘋狂拜金,主題並不新鮮。但戲仍然好看,關鍵在於導演把三個其實不算太特別的故事巧妙扣連,湊成濃郁戲味。就如有些餐廳,食物不怎麼樣,如若裝潢雅緻,服務優質,也有足夠理由留住客人一樣。

致力跑數的銀行職員、面對置業問題的小夫妻、營救老大的黑幫小混混,大家各有故事,卻同是為錢而憂。三方人馬,原是各不相干,卻因一高利貸意外身死,遺失大筆現金而產生千絲萬縷的糾葛。這種三線發展,不期然令人想起塔倫天奴經典名作《危險人物》(Pulp Fiction)。杜琪峰今次展示了極為圓熟的導演技巧,融合三線,手起刀落,毫無黏滯之感。戲名《奪命金》,可說是向其三十年前之處子作《碧水寒山奪命金》傲然回顧。

三線故事,以任賢齊胡杏兒一線較遜色。欲表達置業之艱,卻又添上親情困憂,反使焦點模糊不清。相反,何韻詩飾演銀行職員看得觀眾舒服,劉青雲演黑幫小混混更是入型入格,最為出色。不過,一眾五湖四海的綠葉更是差點盡奪主角光芒——盧海鵬、蘇杏璇、姜皓文、黃日華、譚炳文等,全都功不可沒。相比之下,主題帶出的全民病態投機,雖有同感,卻欠新鮮感。

三路主角,最終都能憑藉意外財或是親情尋得救贖,擺脫眼前困境,正好印証「錢非萬能,缺錢卻是萬萬不能」的這句老話。劇終,彼此路過相逢應不識,摩肩接踵,擦身而過。可見金子除了奪命,也是救命。《奪命金》的主題未見新鮮,諷刺未盡深刻,然而電影枝葉繁茂,足以使觀眾領受百二分鐘觀影之樂。杜sir三十載回首,驀然作別碧水寒山,總算交出不俗的答卷一張。